筆記：甘えの構造

（這本書的『撒嬌』是無法完全對應日語用的詞『甘え』。甘え應該怎樣翻譯，除了依賴應該還有一種黏著不放的可愛感吧⋯⋯？本書不是探討撒嬌的構造，而是討論日本特有『甘え』文化，用西方人的分析和比較日本日常用語和習慣。應該算是精神分析類的書。）

我發現撒嬌與自我意識之間也有著緊著的關係⋯⋯我在1959年第五十六屆日本精神神經學會曾強調：自我的意識乃是撒嬌心理為前提⋯⋯一般來說這是針對正常人的情況，那些患有精神分裂症，自我意識異常強烈的人通常有潛在著撒嬌的欲望，但由於未能通過撒嬌與他人通行交流，所以沒有產生自我意識的土壤。當他們需要選擇是否應該撒嬌時，會突然發現竟「沒有自己的主見」。會上我還一直在思考撒嬌心理在精神發展理論中如何定位的問題。撒嬌心理本來是嬰兒對母親的感情，按精神分析理論它應當產生在戀母情結之前，相當於佛洛依德說的嬰兒當初選擇對象時產生的原始樸素感倩。

但是在導入自戀的概念以後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專家也沒作任何評述，我認為被置之一旁的主要要因恐怕在於西歐語言中沒有像撒嬌這樣貼切的詞語。1959年我偶爾翻閱巴林特米歇爾的《被戀與精神分析法》一書，發現作者企圖用渴望『動愛』這個晦澀的語言所要表達的，正是撒嬌的心理。他說：西歐語言不能區別能動與被動的愛，就這一點未免顯得詞滙貧乏。

從語言學角度來說，就是追溯具體詞滙的語源問題，而站在精神分析的觀點上，則要弄清楚語言與無意識對心理活動之間的關係。佛洛依德曾說「自我內在的無意識過程通常是通過語言機制達到有意識的。」《精神分析學大鋼》。而羅伯特對此說得更明確「在各種動機的相互作用以及要求同時滿足幾種動機的過程中，一時出現的記憶的連結、概念的屬性或預想都不會因為心理的發展進步而消失。而是會在幾乎同樣的狀態下反復發生，乃至構成框架，成為思維過程中所需的固定道具及穩定的裝置。」《精神分析的概念模式》。這裏「思維過程中所需的固定道具及穩定的裝置」指的是語言或語言之前的階段。

當然語言也並非選擇地反映心理發展的初期階段中的每一個方面，有些事物通過語言表達出來，其他的則不被表達，這樣它們便從意識中被驅逐出去。正如沃爾夫所論述的，如果說語言在某程程度上決定著思維，這就是表達的選擇。而這種選擇取決於他所生活的語言社會，因為它是在一種語言的發生過程中作出的決定。

精神分析學家羅倫斯最早發現語言發生與學習過程中的選擇現象，他說「神經病過程往往是象徵性過程，當它分裂為相互平行、相互作用的意識與無意識的過程大概是幼兒學說話的階段。初學的幾句話不是思維語言，而屬於行動語言，但是人們大都相信語言運用能力的發達，與最初壓抑糾葛並逐漸變為無意識的過程中有著密切的關係。」《精神分析指南》。

為了進一步理解上述觀點，下面再介紹一些他的論文。羅倫斯所說的象徵性過程不單指精神分析學上狹義的象征，它是一個包含廣義的語言活動的概括性名稱。所謂狹義的象徵主要指夢中或精神病理現象中出現的事物。在這種情況下，某件事情代表著本人非自覺的、無意識的心理作用。」羅倫斯把它與通常的語言活動綜合起來稱為象徵性過程。他認為兩者之間存在著發展性關係。根據他的理論，人的所有知覺表象都帶有兩個極，一端是自己（身體），另一端則是非自己（外界）。當知覺表象轉換為語言時，一般是把非自己的極作為重點，而不在乎自己的極。也就是說，有關自己身體感覺的表象，在語言發展過程多是受到壓抑的。